医院 195

(接上)


一回来上班赶上开大会,在听见胸外科外院转来这么个case时迪马斯迪主任没忍住拍着桌子跳将起来,“这case谁收的,啊?谁收的?!就不该收我告诉你们!坚决不同意给他手术!算怎么回事儿?明知道table death几率99.999999%还要求手术?想干什么?想害死他自己?再害我们?害我们医院背个不当治疗的名声和罪名?对!搞不好就要打官司百分百打输!想都别想啊!我跟你们讲了,这case要动刀,想都别想,不可能!”

“咳咳,”前排座位上有人抚着额头清了清嗓子,“什么叫99.999999%,黄金都没这高纯度。”

“你干什么,打岔是吧?故意岔开话题?没想到连你都开始故意岔开话题了!”迪马斯倏然转身。

 

 

(五十五)

 

“我就陈述个简单事实。”说话的是艾俄罗斯。没错,不是撒院长,是艾俄罗斯艾大主任,笑看向迪马斯,“黄金是没99.999999%的纯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稍安勿躁!别一点点小事情哇哩哇啦扯一大堆出来,都要当爹的人了,性子还这样急?”

“我,哦,我性子急?我一点点小事情?我是为我们医院考虑!我刚回来,不同意的就是不能同意!”

“这不拿出来大家讨论嘛,卡妙也没说他打算动那台手术。”

“我看他就是那意思!”

“你不能你看是不是,”

“嗳日了怪了,”迪马斯像不认识那样上下打量起艾俄罗斯,“我不在一段时间,怎么,世道变了?轮到你上赶着为某科室某人讲话了?!”气到鼻孔里冒出烟来,“常识,常识啊艾大主任!冒太大风险的手术不能做啊!对我们不利,对病人也不利,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得,有百害而无一利,成语都飚出来了。艾俄罗斯就朝他笑,“轻点声!”真的是,棒槌果然是个棒槌,动不动大呼小叫,给了提示还叫,全然不顾对面椅子上有人被他一叫歪在那里皱眉按太阳穴。改不掉的臭毛病简直!也不知道吹胡子瞪眼这德行怎么被他讨到老婆整出儿子来的!

“某科室某人,”微微一笑,歪在那里皱眉按太阳穴的撒加撒院长讲话了,看向卡妙,“你怎么说,你真有动那台手术的意思?”

妙主任茫然抬头,“……”没有啊,不例行各科室疑难杂症讨论么?他不过是如实把最近科室里最棘手最伤脑筋的这case拿出来大家讨论而已,手术不手术的,没表过态呀。

“就是嘛,我也没听出你打算手术的意思。”

“嗳你们这些人!”敢情一屋子临床面前上窜下跳着急忙慌的只有迪马斯迪主任一人?这一认知差点没把迪主任气昏,刚要说话,被撒加摆摆手制止,“你说的是没错的。冒太大风险的手术是不能做。只不过不是因为风险大不能做,医生嘛,治病救人在第一位,如果手术对病人好,那哪怕它难度高,风险大,对我们,对医院不好,我们也得做。可现在这case我听着即便手术这关过了病人反而活不长久了?”又朝卡妙求证似的看了看。

“是。”卡妙点点头。

“这患者是有想法的。有尊严,有追求,”撒加说,“走到了生命尽头对人生还保有积极态度难能可贵。你和家属包括和患者自己好好说,注意方式方法,尽可能满足病人一切要求。比如要畅快地呼吸新鲜空气,他是想再多几次畅快地呼吸新鲜空气对吧?那就请护理部跟进一下,多安排些人手把人推到小花园里走走。总之得让病人觉得就算是到了最后阶段,他还是体体面面活着的,还是有权利过人过的日子的。”

“好,我知道。”卡妙笑起来。

“你我放心,我知道你知道。”撒院长也笑,“北海道K院那边也一样的哦?”

妙主任又点点头。

“你要不高兴多和人周旋你把老人家电话给我,有什么我替你去周旋!”

“不,不用。”

“不用那行了,散会!散会吧各位?”轻拂一下桌面撒加站起身。不是说什么,自从弟弟离开长崎,自己搬入某人豪宅后,撒院长心情是惆怅的,身体是疲惫的。心情为什么惆怅不说了,从今以后咱们撒院再不是隆二爷放在心坎坎顶顶重要位置上的人了。身体为什么疲惫也不用多说了吧?某人等多少年,终于等来日对夜对撒院整个人整颗心完完整整属于他的日子,老树开花老牛发力那股子劲不是吹的,夜来无事躺床上总要和撒院进行许许多多夜间活动的。站起来呲牙咧嘴撑了把后腰活络下身子,撒加把肝胆科蒋主任和我们米罗米主任给叫住了,“老蒋?米罗,你两个留下,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我有话说。哦,还有你们,迪马斯,艾俄罗斯。”

“啊?我?叫我干啥玩意儿?”米主任挑起眉毛。

干啥玩意儿么安排米主任承担接下来的下乡支援活动采办任务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到人家村里去,总不见得搬空医院设备带过去,总要另外采买一些的。支援支援,也不是光出力就行了,总也要给人家留下点什么,给乡村医务室留下点城里的先进器械,给村民们留点最新最有效的药品等等等等,这些都得由米主任从他老相好孙xx那里买了来。至于艾大主任,迪马斯和蒋主任,负责协调一切临床和非临床工作少不了他们的份——所以说院长难当啊,除了本身的临床业务,成天还有一大堆类似这样的非临床琐事要处理。当然说难当也不难当,只要手下有一群使唤得上的骡子和马,比如撒院,把人叫去办公室只要动动嘴皮子,最后真正冲出去干这干那的又不会是我们撒院咯是不是?

 

胸外科5楼病区,冰河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守在这里了。慢慢的,他也开始不再每一个夜班必须和主任卡妙排在一起。主任毕竟是主任,卡妙更多的是三线四线值班,也就是人不在医院,只在出状况时才赶过来,因此留在医院值班的次数远比科室里几个主治少许多。冰河被他带在身边日久,已经开始渐渐恢复到以前在有其他高年资医生在场的情况下,也被接纳加入其他人值班小组的时候。这天就是,楼下邓医生在,抽调冰河和同期的几个一年级小医生一同值班。姓邓的说话口吃做事却不含糊,指挥人从2楼值班室一直到护士台,凡是能摆盘子的地方摆满了芒果被他大切八块拿叉子叉到体无完肤。据说这叫以毒攻毒之法,破“芒”以后也就“不忙”了。还真的是,一夜平安无事,夜里12点多,值班室响起了邓医生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冰河却睡不着,和同年级的几个人在图书室查了会儿资料补充下知识,想想不放心,就撇下众人自个儿抱了叠病历来到5楼。

5楼住了好几个心胸外重症患者,其中有一人,就是卡妙最近接收的,交到他手上让他做床位医生跟进的K院转院病人。更深露重,院部底楼花园和小马路上路灯都开着,侧侧寒风和从一长排长窗窗口透进室内的隐约灯光下,冰河清晰地听见从一间病房里传出来的阵阵轻轻的,女人压抑又克制的啜泣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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