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86

(接上)


“怎么的这是,这是留在这里过夜了?”房门被人推开,一人手里捏件外套带着股室外的寒气从外面进来,“该散的散了!该休息的休息,再说下去是能说出花来,还是能把人说得活蹦乱跳从床上蹦起来?”声音洪亮,不怒自威,透着股隐隐的压迫感,进来不看迪马斯,不看卡妙,连撒加和艾俄罗斯都不看,笔直看向杨医生冲杨医生说,“到底怎么个情况?PCI做过了?你拿检查结果到我办公室来,给我详细讲一遍。”——心内科姓杜的来了。

“您怎么来了!”杨医生立即站起来,“这么晚了您来……”被做师傅的狠狠瞪了眼把话打断,“这么晚了我不来我能安心回去啊?吃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肠胃炎都吃出来了!”莫名脸一红低下头去。

“好啦。”撒加笑了,“我们也差不多说完了结束了。”看了眼迪马斯,“住宿安排好了?老丁那里空着的司机和车还有没有?老人家赶过来想必晚饭都没吃,先给老人家还有小林他太太,包括小林准备点宵夜?”边说边转向小医生家人,“护工医院负责请,今晚就能到位。二位放心,都是退休的护士返聘回来的,对医院环境熟悉,照顾病人也相当有经验,比外面找的强。二位要是想留在医院陪夜,病房外间和隔壁房间都能用,要是想回去,这么晚了我派车送你们。今天晚上也好,今后也罢,有事随时来找我,找苏主任,或者找我们艾副院长,找迪主任都行。今晚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休息吧?吃饱了休息好了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能更好的照顾小林,是不是?”说话间招呼护士进来把两个女人领了出去。

 

夜里10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姓杜的领着徒弟回他们自己科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看报告继续讨论小医生病情去了——房间里剩下卡妙,撒加,艾俄罗斯和迪马斯。

“唉呀……”撒加吁出口气瘫在椅子上。外人面前干练又和煦的院长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慵懒,几分随意,带着几分疲倦不加掩饰地从放松下来的肢体动作和灯下仰起的脸上透出来,轻轻呻吟了声皱起眉头用力揉太阳穴。

“怎么了?”迪马斯斜眼朝他看看。

“什么怎么了。”

“你头又疼了?”

“还行。”

“过个周末把身体过垮了?”

“……”

“我看你一整天恹恹的没精神,腰好像也不得劲?坐在那里很痛的样子坐都坐不住嘛!”

“咳!”撒加笑着没支声,旁边一直没怎么讲过话的艾俄罗斯重重咳嗽一声,“哪来那么多废话!胡说八道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散了!”站起来一甩白大褂衣摆抬脚要走。

“哎呦你这中气倒挺足的!”迪马斯也站起来,“住宿安排好了?老丁那里空着的司机和车还有没有?老人家赶过来想必晚饭都没吃,先给老人家还有小林他太太,包括小林准备点宵夜?——住宿安排好啦!司机有,车有,宵夜也有,都有!反正什么都是我来安排你们有什么活都扔给我,我来干!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不干活我能干什么,对不对?妈的!还以为今天可以早点下班!”黑着脸也甩了下衣摆转身走人,走出去没几步停下来,手机响了,同时窗户外面乌拉乌拉急促的救护车警报声划破夜空由远及近传来,“……不会吧?”迪马斯怔了怔变了脸色慢慢转身回来。撒加笑不出来了,放下遮在脸上的手从椅子里站起来和艾俄罗斯对视一眼,卡妙也站起来,一时之间4个人除了迪马斯赶紧接手机,全都一言不发脸色颇为难看地站在原地等,等什么,等着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下一秒突然响起来。

手机没响,艾俄罗斯和撒加的没响,卡妙的响了,大概隔了几秒钟,卡妙手机响起来,“……喂?”

 

不是大事情——不是像烟花厂爆炸那晚那样的大事情——估计救护车也就送来个平常的伤患,车祸,斗殴,或者其他生急病的病人,并没有人着急慌忙地来找院长和副院长。卡妙手机响是因为他科室里邓医生吃过晚饭做的一台手术观察室里发现病人有胸液渗漏的现象——所谓胸液,可以理解成病人体内在胸骨,心脏表面肌肉,或筋膜流淌的液体,也就是心脏的血液,这个血被胸隔膜和膈肌包裹着一般是流不出来的,一旦流出来在病人动过手术的前提下就表示手术创口出问题了,可能是某一处小动脉小静脉出现破裂没缝合上,也可能是伤口切口发生撕裂,无论哪种,如果胸液渗漏在手术结束前发现,还可以逆着关胸步骤一步步反推纰漏出在哪里及时补救,一旦手术结束患者被推到监护室,再发现渗漏再要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那就只能靠看胸液品相来推断了。根据顺着导管流进引流瓶里的血液颜色,血流速度,浓稠度等来推测问题出在哪儿,是靠止血剂能简单解决,还是需要二次开胸进行伤口修复,这种推测和判断过程就太考验一个医生的临床经验和业务水平了——姓邓的就是一台手术下来很不幸的病人回到监护室了才发现胸液渗漏,小医生慌里慌张找到他,他拉着当晚胸外科值班的我们小宋医生赶到监护病房,两个人看半天只看出血液颜色不够鲜艳血流速度不算太快,推测不属于凶险的动脉出血或主吻合刀口出血不到即刻就要叫救命的程度,但是属于什么,毛病出在哪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打电话给崔医生,姓崔的在家里,看不到病人光听描述也听得稀里糊涂给不出意见,没办法,开了凝血剂和静脉止血药以后不敢贸然决定二开还是不二开,打电话给卡妙请卡妙去看。

而迪马斯,他一个电话接得脸色更黑了几分,挂上,“……我今天是注定回不去了?”

“谁打来的?”撒加确实精神不太好,腰疼,坐了4个小时说了4个小时的话说得口干舌燥坐得整个人都僵掉,站在那里两手撑在腰后扶着腰,看着他对着他笑,“你也真是,知道自己孤家寡人回去没事干你着急回去干什么?”

一句话把迪马斯气到跳脚,“哦我该死?!值班室的床舒服啊?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可不可以?我就不能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是李师傅!他妈的老头子回来上两天班上出味道来了!昨天做一天手术晚上值班,今天不值班了说要放松放松找人KTV唱歌打牌!”

“……”

“老头子去,史院长跟着也要去,这一去去两个,一开就要开两桌,李师傅让我赶紧叫人,我到哪里去叫人,我叫谁?你们谁去?啊?谁去?花园饭店,包厢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卡妙没再听下去,默默地低头快步离开了神外。走出去老远走廊上还传来迪马斯的声音,“你们都不去?那行吧,你们一个总值班一个腰疼,都不去那就只有我去!我,修罗,阿布,亚尔迪,他娘的还有谁……”


回科室姓邓的和小宋医生都在监护病房等着他,看过病人血气分析报告,看过两人追加的凝血药物处方单,卡妙又仔细看了导管里缓慢地正在流出来的血和引流瓶里积累下来的血,发现血液颜色暗红浓稠但是在一点点变淡,从瓶子里黑漆漆带有血凝块的样子到管子里淡淡的红色,推测是关胸阶段收刀口某个静脉没收好在出血,告诉两人不用二次开胸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开单追了支静脉止血药和一瓶血浆补充凝血因子,在监护室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等病人体征各项指标明显好转,流出来的胸液颜色变得淡红清亮趋于透明这才在两个手下望着他又感激又钦佩,又如释重负的表情里离开监护室。

 

这下是真的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原本只有下午3点一个门诊感觉挺轻松的一天,不知不觉回办公室洗了澡躺到沙发上竟也快到夜里11点。问题是卡妙并不觉得这一天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但就是累,累得看见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向他抱怨,“他妈的迪马斯在干什么?半夜三更抓起壮丁来了!”都没精力回。电话一秒钟就追过来了,“怎么了?说你听到抓壮丁低头一溜烟逃跑了,是已经跑回去了?”

“……没有。”卡妙无声地笑起来,关灯闭上眼睛黑暗里听那个低沉,带着磁性,仿佛永远有使不完的劲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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